核电安全 争论犹酣

  去年3月11日，日本东北地区宫城县北部发生里氏8.8级特大地震，地震和海啸引发的福岛核电站重大事故震惊了全世界，也给中国核能界和社会公众带来了巨大影响。过去的这一年，国际社会共同审视核电安全，总结和吸取福岛核事故的经验教训，促进核电安全高效发展。在福岛核事故一周年临近之际，核电何去何从的话题再次摆在我们面前。争论或许在此时很难有个了断，就像环境保护组织“地球之友"成员艾伦·平德所说，“(核电站)去功能化将持续很长时间，只能留给我们的曾孙们最终完成清理。”
    情人节到来前的周末，东京的代代木公园里，人声鼎沸。有别于往日安宁的气氛，身上披着写满“怒”字毯子的山田先生，正和上万人一起，听着作家大江健三郎的演说：“我们必须站出来，反对重启核电站。”
    和激动的东京市民相比，处在福岛的伊藤航看起来很平静。这名福岛大学的大四学生，在去年“3·11”之后，加入了帮助灾民的志愿者团队。伊藤航身边的一些同学纷纷回到了远离灾区的老家，但他一直留守在这里。“我没有恐惧的感觉，没采取特别措施，也不会每天都查看核辐射监测数据。”他告诉记者，生活一切照旧，唯一的变化，就是现在只在超市购买蔬菜。“那些都是经过检测的，应该是安全的。”
    并非所有人都像伊藤航一样。福岛，对不少人来说，仍是充满潜在危险的代名词。常驻东京的几位外国记者建议：不要在福岛停留太久，一定要喝桶装水，尽量避免户外运动。在福岛大学附近的一家烤肉店里，记者看到，几位顾客在仔细询问店里的牛肉产地，得知并非产自日本，才放心点菜。
    在地震海啸中受到严重影响的宫城县，因为紧邻福岛，也被贴上了“核污染地区”的标签。高桥正树是宫城县仙台女川町水产加工公司“高政”的老板，他一直很骄傲于自己出品的“鱼糕”，但现在，他有些担心：福岛核电站排出的废水对海水会有什么影响?渔民们打捞的海鲜是安全的吗?以后人们还敢吃仙台加工的水产品吗?
    “政府行动太慢了，要自己行动起来”
    高桥所在的女川町也有核电站，所幸未在大地震和海啸中受损。多年来，核电站给当地带来了丰厚的补贴，修起了气派的体育馆，解决了年轻人的就业，居民们对于发展核能没有太多的异议。福岛核电站事故发生后，高桥意识到，与福利相伴的还有风险。福岛县茨城县东京都等多地发现了超标食品，日本多种食品一时上了多国的“黑名单”。如何让消费者相信，他能继续提供安全的食品，成为最紧急的任务。“政府行动太慢了，也没有补贴。我没指望政府做什么，要自己行动起来。”
    高桥告诉记者，他和东北大学的教授取得了联系，“恶补”和核辐射有关的知识，然后投资600万日元(合48.3万元人民币)，购入了食品辐射能检测系统。这套系统可以在10分钟内，快速检测出水产品中放射性物质含量。“政府只能对食品抽查，无法让人完全放心。”
    此次核事故中泄漏的若干放射性元素中，危害身体健康的主要是碘131和铯137。其中碘131半衰期是8.3天，而铯137的半衰期约为30年。日本政府因此规定，水产品蔬菜中放射性碘活度上限为每千克2000贝克勒尔，铯的上限为每千克500贝克勒尔。“目前，我们检测结果中，没有超过30的。”
    靠海小镇女川町有40多家和水产相关的公司，高桥知道，一些小公司没有实力购入检测设备。“我的好朋友佐藤充先生在海啸来临时，为了帮助中国研修生，遇难了。我常常在想，自己活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于是我想到，给女川町的鱼市场和町内其他小企业提供免费检测服务。”
    尽管日本政府一直强调要保证食品安全，但从“超标米”到“辐射牛”的一连串消息，让不少消费者对产自灾区的产品心存疑虑。日本很多超市，对蔬菜水果都标明了产地，“3·11”后，原本只标明灌装地的牛奶又加注了奶源地。
    “有人只选购灾区外的产品，但也有不少人，为了支援灾区重建，专门买福岛宫城岩手的农产品。”在东京一家旅行社做导游的李女士告诉记者。
    仙台菜农伊深胜行是民间支援灾区行动的受益者。海啸过后，20多亩田地变成了盐碱地，让伊深一度陷入绝望。几家非政府组织和社团联合开展的“复兴卷心菜”项目，用细菌微生物技术降低田地的盐分浓度，让他看到了希望。
    当记者见到伊深时，他正在位于仙台市四郎丸地区的菜地里检查卷心菜的长势，在田地的一端，有一个外形像摄像头的设备，这是实时测量湿度和盐分浓度的监测器，数据可以传到智能手机上，技术人员把接收的数据进行分析后，再把指令传回给农民。
    重建农地只是“复兴卷心菜”的第一步。接下来，志愿者们还会对伊深种植的蔬菜进行检测，在保证放射性物质不超标的情况下，把卷心菜装箱出售给东京的消费者。
    “复兴”的挑战来源于核辐射产生的恐惧
    和积极的民间“自救”“互助”行为相比，日本中央政府的决策能力和行动力显得有些疲软。《华尔街日报(博客,微博)》称，日本各部门分工很细，例如原子能安全保安院负责处理核电站的污染，文部科学省监测辐射水平给学校提出建议，国土交通省负责清除排水系统的污染物，但中央政府缺乏明确的领导，加上派系倾轧，减缓了政府的反应速度和处理能力。
    直到去年12月初，日本参议院才通过了《复兴特别区域法》。记者所到宫城县福岛县等多个地方的地方官员都表示，在国家预算案未下来之前，地方政府得不到拨款，也无法展开对受灾农户和企业的赔偿。
    日本在核辐射清理工作上斥资140多亿美元，但政府的行动准则中却缺乏详细措施。当福岛县在挖掉学校场地和公园内受污染的土壤时，东京方面还未定下来在哪里存贮污染物。
    对中央政府来说，“复兴”中另外一个挑战，是围绕着核辐射而产生的恐惧：遭受核辐射会不会得癌症?吃了“核污染”的食物对健康有什么影响?进入深海和土壤中的放射性物质会污染食物链吗?
    广岛大学核辐射医疗科学研究所所长福岛县放射线健康风险管理顾问神谷研二告诉记者，铯碘等放射性核素对人的照射，一方面来自于放射性烟云所致的低剂量外照射，另一方面来自通过吸入和食入受放射性物质污染的食物和水产生的内照射。国际上认为，一年里遭受核辐射量100毫希沃特以上辐射的，发生癌症的几率会升高。根据调查，很多福岛居民体内累计核辐射水平的估算值为1毫希沃特左右。
    “据我对广岛长崎原子弹爆炸幸存者的调查，白血病一般在遭受核辐射2年后开始出现，6-8年期间是最多的，在10年后患癌症的风险增加，所以现在不能草率地下结论。” 神谷说。
    在日本软银集团主席兼行政总裁孙正义看来，有关放射性物质及其影响的错误信息不仅在日本蔓延，而且还散布到了海外，人们纷纷对日本产品避之不及。为了消除错误信息所带来的影响，日本必须根据日本原子力安全保安院以及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标准制定并颁布措施，以让国际社会接受。
    例如，国际原子能机构对土壤取样的标准是抽取面积为1平方米地表下1到3厘米深的土壤，而日本的标准却是抽取地表下5厘米的土壤作为样本。由于放射性物质渗透到地表下5厘米的深度需要时间，国际社会可能会认为，日本检测方法得出的结果有会偏低，由此导致人们担心日本的统计数据有可能无法真实地反映情况。
日本前主编船桥洋一认为，由于“福岛”危机管理的机制紊乱，可能使日本被打上危机管理“失败国家”的烙印。日本应该把“保障生命安全”置于核心位置，改变国家的现有模式，探索从震后危机的崛起之路。

来源：恒盛兴电力